栗原莫子

我在剥葱，把葱的那层沾了泥土的、脏兮兮的、属于它身体的一部分的表皮给撕了下来，露出它洁白的根部。虽然看上去是在为无法自理的它褪去不够洁净的部分，是做了什么好事一般应当被称赞；但那污垢着落的表皮却的的确确是它的皮肉，甚至是比它的内部更要珍贵的、保护了整个身体不被污染的表皮。经受了泥土的污染风吹雨打直到今日，却被一次撕下扔进垃圾桶的它到底该做何感想？葱的身体又该怎样，对昔日保护着自己的血肉又会不会有那么一丝怜悯和惋惜？

但是已经无所谓了，面对它的会是冰冷的案板与菜刀，被无情分割后丢进滚烫的热锅，最终被吞入人类的消化道。这样想来说不定被丢弃的表皮更加幸运，辗转后终将跟随垃圾回归泥土。我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，是救下了更有价值的部分啊！陟罚臧否经由我手，是我在无意识里做出了值得称赞的伟业！果然是好事吧，果然如此！

但为什么我会留下眼泪呢？这是葱的反击，它为我只救下了表皮而感到愤怒，使用了自己的武器来刺激我的眼球。即使这对我而言是无足轻重的事，但对它而言却是使上了所有办法！这是它的哀嚎，如同蜜蜂用了刺就会死亡，它也在临死前做出了唯一的反击。即使死亡也要报仇，为什么生物都有这样决绝的本能？相比之下、仅仅只是将它作为一餐调味料的我，连如此的决绝都不曾拥有，每日只会重复着懦弱度日，将荆棘和玫瑰一同绕开。想想我仍觉得有一丝悲哀，但悲哀也无法给予我动力，因为我必然如此！我并不是葱和蜜蜂那样的人，我只能在面对它们时如此懦弱的想一想，而后写下一些同样懦弱的文字，仅仅止步于此。我在惧怕着葱的决绝，惧怕着我所没有的品质——所以我是懦弱的人！懦弱的我选择亲手为葱的生命划上了句号，而在此过程中我更发觉了我的懦弱——这如同圆环一般首尾相接的事，便是因果论啊。